版次:011 2025年11月17日
□黎强
小时候,沿江津老县城河坝街、嘉惠门、竹器社到通泰门,长长一条老街上半大不小的崽儿们,兴起弹弓热,射击的主要目标就是随处可见的麻雀。
小小一把弹弓,简陋点的就用粗铁丝制作,配上一根橡筋带,算是有了加入弹弓阵营的硬件。做得精致的,则用小号钢筋,在虎头钳上夹紧,再慢慢抛光打磨;用满尺的、宽条的橡皮筋,还要在放子弹的地方套一块小胶皮,防止打滑。这样一把霸气十足的弹弓,很受小崽儿们追捧,自然就成了弹弓圈老大,一呼百应。
我属那种没能力制作好弹弓,天天混迹于弹弓圈的三流弹弓手,一把用柑子树树杈制作的弹弓,被发小们笑话为“歪家伙”,经常招致白眼。可我又有天生的射击精准度,渐渐地便地位上升,在圈内也有了话语权。就连腰别亮锃锃的弹弓老大,也对我客气有加。
那时候的河滩、房顶、树枝、电线和坝子麻雀真多,叽叽喳喳飞来飞去,这就为崽儿们提供了打鸟的先天条件。每到星期天的午后,大伙就会邀约一起,从小西门一路打到二道溪沟,在纸巾厂、造船厂、弹棉社一带的树林、草丛、荆棘和垃圾堆里打麻雀。
父母当然坚决不准我玩弹弓,一怕影响学习,二怕误伤他人。父亲还指着我家阁楼上的燕子窝说:“如果你把燕妈妈打了,那些燕宝宝谁来喂食?不就全饿死了吗?”不过,爱吹牛的街坊伙伴二娃老来约我去河边南瓜地打麻雀,说:“如果你赢了,我家里的小人书让你随便看。”听说有小人书看,我顿时来劲儿了。
我们来到河滩,二娃撒了些米粒、玉米粒当诱饵。我们匍匐在远处石子凼里,二娃的钢筋弹弓和我的木制弹弓,早已子弹上膛。麻雀飞来,二娃一弹,我一弹,谁也不让谁,把贪吃的麻雀打得魂飞魄散。最终,我打下三只,二娃却只收获一只。赢了二娃,我得意地说:“晚上我要来你家看小人书哟。”二娃怏怏地“嗯”了一声,算是成交。
此时,头顶的电线上飞来几只燕子,欢欢喜喜地叫个不停。正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我,早把父亲不准的叮嘱抛到九霄云外,得意洋洋地对二娃炫耀起来:“看到,电线上的那只大燕,跑不脱。”说时迟那时快,我举起弹弓,“嗖”的一声,电线上的大燕应声掉落。二娃腿快,跑去捡起燕子,冲我直乐:“好准哟,一枪搞定。嘿,这燕子嘴上还有一个小红点,好看得很喽!”
燕子?嘴上小红点?我忽然想起我家的那只大燕子,立马疯一样转身往家跑。“噔噔噔”上了小阁楼,架上木梯,凑近燕窝一看,窝里空空如也。原来,我打下的“小红点”,正是我家燕窝的那只母燕,它正带着雏燕初飞,却不料死在了我的弹弓下。
晚上,我怯生生走到父亲跟前,说:“我不想玩弹弓了。”抿着小酒的父亲以为我明白了玩物丧志的道理,连连夸奖:“对的,对的,玩弹弓不好,影响学习。”其实,父亲不知道,我隐瞒了无意间打下“小红点”的事情。
从那天起,我这个喜欢玩弹弓的小屁孩,彻底放下了弹弓……
(作者系重庆市作协会员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