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又走在平整的田畴上，四面八方都是方向，但是我并不会因此迷失了方向——因为我走在下村的路上……

这是2025年夏天的情景。趁着这次单位机改，又有了选择岗位的机会，我选择回到田野之间，这是我命中注定的轨迹，从城区一路向西，穿过中梁山脉，再向西、固执地向西，就到了一个叫陶家的地方。长江在这里拐了个弯，像伸出的玉臂，将陶家、西彭、铜罐驿三镇揽进怀中。

穿镇而过的溪流名叫大溪河。小镇很安静，肯定没有杨家坪的巷子那么喧嚣。我来到一处院子里家访，我分明听见院子里隐约传来小儿的哭啼，院门左右贴了一副大红纸写就的春联：好人入门百事宜，今年不虑蚕麦迟。

一副春联挂到了夏天，大红色褪色成了土红色。平常老觉得红色俗气，但是一到乡村，到处见到红色，才想起乡村的朴素与有趣，多少应该归功于这万点朱红。

我轻叩门扉，主人还以为我是来串门的半百小伙，殷勤捧出陶家特产的葡萄、桃子飨客。想起那一年我19岁，个高而清瘦，肤白而腼腆，穿一身肥肥大大的警服，说话细声细气，稚气未脱入户走访……这样的场景仿佛就发生在昨天，如今年过五旬的我，刚置身其间，抖落一身都市的尘埃，亲切地参与。紧接着抽身回来，写下这一串令人心悸的文字。而坡地上，庄稼正在妙曼地生长，一幅后现代派的油画在面前徐徐展开。

有水没有山，犹如人没了骨骼；有山没有水，又犹如人没了血脉。

而陶家是一个山水相依的地方。我常年穿行在城市钢筋水泥森林里，早就成为一个倦客，最盼望的就是这里的乐山乐水的工作形态。单位门卫老黄，热情邀请我在中梁山之巅的树立村家中做客。政府给每家住在山上的村民，修好了入户的水泥公路，将惠民政策落到了实处。

我开着车可以直达他的院坝。瓜棚豆架上各类瓜果较着劲生长，冬瓜肥硕壮实，黄瓜油绿剔透，丝瓜身形婀娜。站在中梁山最高的山顶，似乎可以远眺长江，如一条银链隐约缠绕在河山之间，而山脚下陶家隧道即将竣工，将把环中梁山的一纵线和二纵线畅联……

在这样的节气里，土地哈了一口气，田野就吹来一股风，那悠闲的清风爬上我的颈间，一条浅灰色的石板路伸着懒腰散漫地散落在树木浓郁之间，干爽的落叶在脚下的砾石小路上嘎吱尖叫。黄昏，太阳沉落之前，沉甸甸的暗红色撑满整个天空，目力所及之处，群山绵延，大地似乎无有尽处。当得起毛主席那句诗的意境——峰峦回首入莽苍。

有山有水有脸上幸福感满满的村民，更是我喜欢的一个村段。

（作者系重庆市九龙坡区作协副主席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