版次:010 2025年11月27日
□重庆晨报特约撰稿 陈劲
秋高气爽,一身轻快,我们一群文史爱好者,前往关坝兴文寨探幽。
兴文寨坐落于万盛西南,离城区三十余公里,海拔八百多米。站在寨中,綦江扶欢镇尽收眼底,抬头可见耸立云端的九锅箐与南天门,远眺则能望见大娄山余脉蜿蜒,一路延伸到贵州桐梓地界。
早年进出寨子全靠脚走,有条陡峭的机耕道通向山中,曾是石岗社村民去镇上赶场办事的捷径。如今,路已硬化成水泥公路,虽坡势依旧,往来却方便多了,来探古、休闲、采笋的人也渐渐多了。搭乘皮卡车上山,发动机一路喘着急促的粗气,我们也屏着呼吸,直到山顶才松了一口气。
“怎么不见寨门?”一下车,我便回头找寻。同行的村干部说,前些年修公路时,不得已把寨门拆走了。他告诉我们,山势陡峭的兴文寨自东向西原有四道寨门,依次为条石垒砌的平安门、太平门、大寨门和土夯的小寨门,它们分别把守着上山隘口。关于建寨的时间和缘由,并无确切文字或碑刻记载,老辈人口耳相传,大约在明朝万历年间,杨应龙的播州兵曾在此扎营,后经村民逐步加固,用来躲“老二”(土匪)。
进入寨中,只见绕山而建的兴文寨,三面高,中间低,大致呈凹字形,形如一把高脚椅稳稳嵌在山顶。中间一条溪水流向几块梯田和一口山坪塘。四周是茂密的松林,或丛生的水竹、茅草,一条平坦的水泥路通向寨子深处。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,这里还曾种过茶树和稻谷,村民能骑摩托车在茶林中穿行。后来产业结构调整,人口外迁,曾改种过板栗等经济林,茶山与稻田逐渐荒芜,连野鸡、野猪也钻了出来。
村干部说,少了人迹频繁光顾,山更绿了,水更清了,鸟鸣多了,空气也愈发纯净。走在山林中,看那山坪塘水面如镜,听松涛和风拨弄清响。我们禁不住深吸一口气,真醒脑提神;仰面呼喊,声音嘹亮深远。
前行十来米,向右转入一条林间小径,探寻一段残存的寨墙。我们手持木棍,边走边拨开一人多高的茅草。不一会儿,到了一处悬崖,村干部说脚下就是以前的寨墙。我们停住脚步,打量着四周。寨墙的条石在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陆续被搬走,如今只剩下横七竖八、青苔密布的断石残垣。村干部指着对面说,那边有个“插旗的石墩”,需穿过荆棘的密林才能抵达。
兴文寨为何而建?又建于何时?我们开始探讨起这段尘封的历史。
1955年之前,兴文村属贵州桐梓县第十区(旧称“兴文乡”),地处古播州地界,也是贵州、四川两省交界的要冲。据清道光以前的有关史志记载,明万历二十二年(1594年),播州宣慰司杨应龙曾派兵袭扰綦江扶欢坝、罗旺村等地,后他举兵叛明时,其子杨朝栋在附近的兴文寨扎营据守官兵。寨中石坎下存有一座空腔古墓,据说也建于杨应龙时期,当地人叫它“烂房子墓”,早年还有墓碑。
杨应龙兵败后,兴文寨逐渐成为当地乡民的避乱之所。1949年之前,兵祸频繁,当地乡绅和老百姓上山夯土垒石,凭险筑寨,以求自保。据《桐梓县志》等史料记载,明末张献忠部将孙可望、白文选曾转战扶欢一带;清同治年间,太平军石达开部也经过扶欢坝。直到1949年后,当地村民才过上安稳日子,古寨也渐渐失去了原有功能。加上后来各种建设需要石材,寨子被拆毁,逐渐“人去物非”,只剩断石残垣引人追思……
站在兴文寨远眺,北面是万盛煤电化工园区与綦江扶欢镇,东边是大娄山余脉延伸至九锅箐森林公园和万盛南天门风力发电场。收回目光,山间的渝筑高速如玉带般蜿蜒屹立于渝黔大地,山下的村民仍延续着传承千年的农耕。
聊兴正浓的我们,又乘兴去探寻“插旗的石墩”。在村干部的带领下,我们在密林中披荆斩棘,全然不顾险阻,一路寻古谈今,为略有收获而欣喜,为前人筑寨的缘由而思索,更为今日山乡巨变而振奋。途中偶遇一墩黄褐色方柱形石墙,高约3米,由长60~90厘米、高40~60厘米、厚45~65厘米的条石砌成。再前行不久,便见“插旗的石墩”静卧于树丛,它形如磨盘,中间空心能插直径约5厘米的旗杆。
从寨墙下来,我们游兴未减,又去寨底外来户刘功平家做客。多年前,他来这里流转了几十亩地,种了果树,平日里与古寨、山林为伴。他说兴文村没把他当外人,有困难总能帮忙协调,他真切感到这里的山水甜、乡音暖,自己已是兴文村的一员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