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沈治鹏

赴欧旅游这天正好立冬。在布拉迪斯拉法吃午饭时天气还不错，向布达佩斯进发的途中竟飘起了小雨。两个过多小时的颠簸中，朦胧的窗外总被那颗“多瑙河明珠”侵扰，心中祈祷：“抵达布达佩斯时，也许云开雾散，夕阳正好。”事与愿违，抵达多瑙河游船码头时，雨反倒大起来。坐在车上冥想的《蓝色多瑙河》旋律，被眼前的烟雨蒙蒙驱赶得无影无踪。导游阿斌笑着说：“欧洲大陆在初冬季节阴多晴少。不过雨中游布达佩斯，也有浓妆淡抹的情趣啊。”

游船在多瑙河兜了一圈，雨滴与水雾成了画面的主角。下船，上车离开。不甘与遗憾，从目光里流出。

老天有情，不久雨停了。青灰色的云还在酝酿黄昏，佩斯城已华灯初上。夜色刚刚启程，这里的人们就迫不及待把暖色调的灯光挥洒在多瑙河两岸。天光与灯光交融，营造出无限温柔，浪漫之都并非浪得虚名啊。脑中，施特劳斯的圆舞曲旋律又悄悄浸入。一江别绪，涌上心头。

“快看，渔人堡！”不知谁一声惊呼，终于将全车人拽出沉闷的深渊。应声抬头，一座白色石材垒砌的城堡傲立眼中。一哄而上的淡黄色灯光追逐着城堡，7个错落有致的圆锥形塔楼耸立天空，风起云动，如仙女下凡，从天边飘来。

20世纪之交的欧洲，工业化的快速发展把传统社会结构搅得七零八落，各种矛盾不断发酵。社会动荡，战争阴云密布，百姓苦不堪言。布达的渔民们决心团结起来保护自己，于1905年在渔市场和渔村的遗址上集资修建了这座城堡，“渔人堡”因此得名。这座用坚硬白色石材构筑的城堡，融合了新哥特式和新罗曼风格。城堡借山势而建，石阶盘旋而上，塔楼巍然，居高扼险，俯视四周，将多瑙河两岸尽收眼底。

拾级而上，城堡大门洞开，一眼望去，圣·伊斯特万一世横刀立马的雄姿扑面而来。走进城堡，肃穆的马加什教堂矗立右侧。在城堡与教堂间不大的广场上，游人如织。游客手中的长枪短炮纷纷上阵，仿佛要将闯入视野的所有印象一网打尽。手持相机不停搜索，猛地发现镜头里的游客不约而同在向后转。放下相机，顺着众人的目光，竟然看到影视中才有的场景：城堡门口，一位小伙子单膝跪地，正向一脸羞涩的女孩求婚。得到允诺后，一下抱住女孩，热烈拥吻起来。同伴的掌声、口哨声、起哄声骤起，游客的脸上、眼中也应声荡出幸福的光芒。一瓶香槟递来，小伙猛晃几下，嘭地打开，酒花四溅，欢声再次响起。

雨后的布达佩斯夜空深邃，透着丝绒般柔滑的幽蓝。暖色调的景观灯把渔人堡烘托得如梦如幻。风里来雨里去的渔民们怎么也不会想到，为防抢防盗费尽心血修建的白色城堡，在硝烟散尽后，摇身一变，成为浪漫之都少男少女表达爱情的天堂。

经历刚才那一幕，我对四周留意起来，真有不少成双成对的情侣。他们手挽心上人，漫步渔人堡，在白色花环似的回廊里流连，或轻依温润如凝脂的石柱，或温柔相拥举目眺望，一碧如洗的湛蓝天穹下，多瑙河两岸的美景一览无遗。踱出回廊，抬头便是马加什教堂。我触景顿悟，在这样的时空下，空气中无处不传递着神谕：牵着爱人的手，幸福地往前走，圣洁的殿堂一定会为甜蜜的爱情永远守候。

勇敢善良的渔民啊，你们是无心插柳，还是冥冥中有什么神力，时间已化干戈为玉帛，铁血不过是人类私欲中的一个过客，爱与和平能战胜一切！

（作者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）